坚持让我成为幸运的人

    原以为提起找工作的话题，我会有万千感慨从笔端一泻而出，但支颐良久，能感受到的只是一种经风沐雨后的宁静。从精心制作自荐材料到现在，我生命中已有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是为找工作而存在的。我说不出此间哪一天更“经典”些，哪一天更平淡些，情绪在欣喜的巅峰和痛苦的谷底间已不知垂直运动过多少次。

    且从挤345支线公共汽车这样的小事说起吧。我所在的学校在郊区，而用人单位多在城里，把进城比作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毫不为甚的。一路下来，头发已被重新定型，领带早已歪在一侧，皮鞋也被踩上斑驳的脚印。难堪的拥挤、刺耳的喧嚷、恶浊的空气，足使我构思面试语言的努力成为徒劳。到用人单位门口时，头发要重梳，领带要重打，皮鞋要重擦。当然这也是在重新打点心绪，整理精神。找工作之初就是这样敏感，总是伴着淡淡的不安，生怕有什么没有注意到。

    遵循诸位师兄“广泛撒网，重点捕捞”的教诲，我疯狂地向外投递自荐材料，以寻求每一个可能的机会。之后往往是提心吊胆的等待，一直持续到有回音或可以确认根本不会再有回音。在回音方面我的运气还算不错。一月份的日记里有一段这样的记录：“25日，中国工商银行北京分行笔试；26日，天津立人律师事务所面试；27日，中国工商银行北京分行面试，28日，北京三信律师事务所面试。尽管不知道这些机会最终会是什么结果，但一定要努力，哪怕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此际，就像在大海里游泳，虽然不知何处是岸，亦不知能否到岸，但一定要游，否则，永远都不能到岸。”

    在收到的回音中，曾有一个是对法律专业学生来说极其不错的机关。笔试，面试，再笔试，心理测试，一帆风顺，我对它的期望值也快升高到了顶点。但接下来突然接到再参加一轮面试的通知，我虽然不解，还是满怀信心地去了，感觉依旧良好！但第二天却得知已遭淘汰。我惊愕半晌，似有所悟地拨通了该单位的电话，一腔诚意地解释自己如何喜爱和胜任这份工作。那个人事主管被我缠得没办法，甩下一句：“社会上的事并不是都能用优秀来解决的。”电话早已挂断，我惊在“嗡嗡”的忙音里回不过神来。

    我独自来到操场，找台阶坐下，好半天一动不动，失落、痛苦、挫败感、被嘲弄的感觉一齐涌上心头，直到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，才发现已被夜色包围。远处的灯光忽明忽暗，有的就那样熄灭在暗夜里，有的又在黑暗中亮出。我开始了内心深处的自我对话：你不是说要做一个坚强的人吗？不是说过要面对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自己吗？你在逃避和可以逃避吗？你不是以“芝兰秀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芬芳”自励吗？冷冷的风，冷冷地问。我感到自己的难堪，感到在颤抖中有什么已被剥离出去——偏激、浮华、怯懦、自欺……一切都因勇敢明晰起来，的确，“那凋零的是花，不是春天”。

    这样的心理斗争在这一百多天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，渐渐我让自己相信百炼成金……在春天开始的时候，我终于获得了可以签约的机会。

    招聘单位是北京一家检察院。学校推荐和单位面试都顺利过关，笔试不很好但感觉还可以，可录用名单上并没有我。上次到机关求职的遭遇又上心头。可我总不能因为担心是那次的“重播”就放弃吧。更确切地说，我不许自己有随手放弃的习气。鼓起勇气我拨通电话，得到的答复是：你条件不错，只要出现空额我们会优先考虑你。我听不出这是真诚答复还是婉拒，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坚持，若是婉拒，那就坚持到他们不耐烦地断然拒绝吧。一连三天，都是这样的答复，我感到自己像被胡萝卜牵着鼻子走的驴子。第三天晚上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，明天还要不要再打一次？

    早上8点多，我醒了，疲倦感没有丝毫减轻。我静静地望着天花板，用斗争的惯性榨取机体每个细胞的能量，问自己：“有没有勇气和必要再打一个电话？”我强迫自己坐起来，但又突然躺下去……“Getup!”我觉得自己该起床了，而且还是应该再打一个电话。“嘟——”对我来说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响起来了——找工作期间，每听到呼机的响声，我都首先有一种兴奋感流遍全身。呼机上显示的号码正是这几天来我每天至少拨一次的那个。我跳下床，抓起外衣，直奔楼下的IC卡电话。电话那边有一句话是这样的：“好的，明天你过来签约！”

    签约的时候，这家单位的人事主管对我说：“你是最幸运的。如果你不坚持，这个名额将是别人的。” 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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