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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打赢了和第三者的战争

  1

  终于回来了,她推着小车经过通道,见到了前来迎候的他。

  在英国拿到了硕士学位,而且是辞了职的自费行为,在当下可不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,何况,他一开始就不赞成。带着一份重逢的欢喜,她撒娇的送上自己的脸颊,而他本能的把头一侧,躲开了,顺势伸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行李。

  她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怔怔的看着他的侧面,热恋的时候,她甚至觉得他打方向盘的姿势都天下无双,但是现在她有些不认识他了。他被看的有些不耐烦,“你怎么象得了神经病一样?快系上安全带。”啊,结婚之前,他也说过她是“神经病”,那时她当作是对自己痴情的甜蜜褒奖。

  推开门,家中出人意料的整洁,他解释说已经习惯使用钟点工人。她在的时候,从来没有请过外人帮忙,因为心里把整理家务当成女人的本分,何况只有两个人。

  “你先休息,我还有客户见”,他拍了拍她的头顶,转身离去,到了门口,回头努力微笑了一下,“be good”,他叮嘱道,然后是撞门的声音。

  心中弥漫着一种钝痛,她有点懵了。并不是完全没有痕迹,一开始每天打国际长途,另外在MSN上聊天,也有很多聊的话题。但是两个月后,他说太忙了,就改成了每周一聊。然后他又说应酬太多,就又变成了两周一聊。

  回来前不好的直觉得到了证实。她机械的整理行李,拿出自己带回来的小摆设放在书架上、四个锡做的芭蕾舞小人儿,波浪形的裙子上镶着闪闪发光的施华洛世奇水钻。他曾经嘲笑她喜欢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,她是70’s出生的女孩子,小时候成长的环境不会太好,父母辛苦而急躁,“万般皆下品,唯有读书高”。这使她长大以后变成了一个追逐物质的女郎,务必补足以往的缺憾。

  2

  她换上了一件新买的蛋青色纯棉睡衣,上面印的小花会根据体温而变色,从玫瑰红到白,在灯下还会发出若隐若现的荧光,并喷洒了熏衣草味的香氛,在床上等他。她身材小巧,面容清秀,虽然刚刚过了自己的30岁生日,她看起来仍然似一个尚未发育成熟的少女。

  他回来了,并不太晚。

  她柔情蜜意的依偎在他怀里,“我累了,亲爱的”,他说,然后给她了一个脊背,在别离一年之后的第一个晚上。

  随后,他的手机在床头的公事包里嗡嗡的闷响起来,她知道这是关掉铃声,设成震动后的声音。

  他起身摸索了一阵,然后走出卧室,拉上卫生间的门。

  隐约传来了谈话声,听不清内容。

  第二天,她发起烧来,大夫说是热伤风加上水土不服。

  他陪她去挂号,排队,取消了商务预约。

  她病了整整两周,一直低烧不褪,吊瓶,抗生素,用尽了一切办法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。曾经以为自己练就了金刚不坏的健壮神经,因为学历不够,她在名校精英云集的、职场打拼起来有加倍的辛苦。他曾经是她的上司,“无病不要呻吟,有病要更加若无其事”,他这样教导过她。

  这场病来得奇怪,也许是潜意识里不希望自己好吧。To be or not to be,争取还是放弃?她对自己发出了哈姆雷特式的拷问。

  这期间,他体贴温柔的早早回家,每天都询问她想吃什么。他并不是对自己没有留恋的,不要放弃,她给自己打气。

  父母和朋友都打电话来问,“没有关系”,她说,她外省的父母知道,她从小都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。他们俩曾经是非常热情好客的一对,人缘很好,家里经常是大伙都在,笑话无比精彩。曾经,她希望自己说的话又酷又流行,然后,她希望自己说的的话有深度有内涵,现在,她希望说自己真正想说的。

  他的手机仍然会在某个时刻闷响,然后他去阳台或者卫生间,回来之后,眉头紧锁,郁郁寡欢。她知道有人抱怨受到了冷落,在电话那端为难他,而他在权衡,也有所克制。

  她不知道她是谁,也不打算知道。“100天”,她给自己定了一个底线,给自己100天的时间,把他夺回来,不然就放弃。是的,超过100天一定要放弃,她暗暗发誓,因为30岁的女人已经懂得爱自己。

  3

  她每天在网上发简历,但是工作并不好找,很多人说,这是IT行业的冬天,也是咨询行业的冬天。对身处在这两个行业,且正在经历人生变故的她来讲,当下更是三倍的冬天。在海龟变成海带的背景之下,前景似乎有些悲观。

  她要求周末和他一起去打球,打起精神,兴致勃勃地在网上咨询初学者要注意什么,需要买什么样的装备和衣服等等。

  球场上,她穿着一件街头风格的紧身小背心和一条肥大的两侧抽褶宽松长裤,显得既有些不羁,又有几分俏皮乖巧,这正是她的taste。感谢天,让她在30岁的时候,还保持一张baby face,尚有本钱和第三者进行一场赢得爱人的战争。如果她连这些少女的美也失去了呢?她不敢想。

  因为有一些运动天赋,她进步的很快,第三次下场,已经打到110杆了。一个漂亮的挥杆之后,她赢得了球童的掌声,他鼓励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,也许是太重了,她感到鼻子有些酸。“啊,他不排斥和我相处了,”一阵委屈和感动,她眼中涌出泪,但是没有让它落下来。

  她有时拉他去逛逛城边的pricemart,买一些运动装备,同时给家里买一些装饰品,慎重的征求他的意见。

  她坚持给他的手臂涂抹防晒霜,“你晒黑了,我就不喜欢你了”,她说。她本来想说,

  “你晒黑了,就没有人来抢了”。她很小心,不想让他认为自己话中有话,甚至有些矫枉过正。

  他拗不过她,也就从了,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更好了。

  她依然很倔,也因此颇吃了些苦头。但这是当初打动过他的性格。

  “这周我不跟着你去打球了”,她说。

  “为什么?”他象获得大赦一般,眼睛一亮。啊,看来他仍然期待着自由和空间,她还没有完全赢得这场战争。

  “我获得了一个offer,是一份语言学校的教职。”她感到很难开口,这是一个part time的工作,报酬远远低于一次下场打完18个洞的费用。但是她有她的自尊,她希望有自己的收入,不成为他的包袱。她希望他不是因为责任和道义留下来的,而是因为爱。

  爱是女人的宗教,尽管她的世界观已经彻底变成了灰色。爱是他的什么?她不知道。部分时候,男人也需要爱的滋养,就象一瓶精华素。

  她倔强的扬起下巴,“你怎么奖励我呢?”她不是美女,但是他夸赞过她有一个完美的下巴,在中间有一个性感的凹痕,象林青霞。

  他想了一下,说“我会多陪你一些。”

  “啊,这正是我想要的”,她开心的一展欢颜。

  4

  她接到她离职前的公司的一个同事的电话,现在有一个空缺,需要经验以及海外背景。“这简直就是为你准备的,亲爱的”。她的心狂跳了起来,如果在两年前,这是她不敢想象的,她的头上高悬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天花板。

  在大家都不看好的时机,她去留学了,冒着失业和失去丈夫的危险。但最终她倔强的选择和好人缘成就了她,大家都希望她回来,从业务部门到人力资源,都有人暗中帮她。

  在众多的申请者中,她不是最优秀的,但她最终胜出了。

  她摆脱了格子间的工位,升级到了独立的办公室,甚至享受到了公司预留的车位。

  来不及欢呼庆祝,这期间伴随着更大的挑战,一个印度来的consultant就经常challenge她,因为她并不具备丰富的实施经验,经常在会议上说错话。

  她开始把遇到的场景,冲突回家之后讲给他听,并请他提意见。这样的交流非常中性、客观,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认识的时间。他慢慢喜欢和她讨论,还开心地称之为team work。她打蛇随棍上,从此亲昵的称呼他为partener。

  “你变年轻了”,他由衷的说,把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掌心。她知道,工作和沟通给自己增加了魅力,在和第三者的比赛中,自己又得分了。

  他也没有老,甚至比以前更有魅力了,包括每一条皱纹。这是男人天生的优势。她也学会从心里接受男女是不平等的这样的事实。

  啊,她变了,以前她完全是埋头苦干而不问天下事。对于第三者,他一直都认为她是不知情的。

  她佩服自己的演技,虽然发挥并不稳定,有时候以为自己能够微笑去面对,有时候却心酸到自己的呼吸都能听见。但是这样的演技再好,也是不值得炫耀的。她一向不是一个有城府的女孩,太多的挫折使她气质沉静,若有所思。

  5

  她拿下了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合同。

  买了一架线条简单的宝格丽粉红色太阳镜给自己,希望能够转运。年少的时候,一向自诩是一个唯物主义者,相信“一切努力都可以成功”,现在有三分信命,但是仍然为这句话中的善良安慰着迷。

  买了一套新的球杆给他。“送给我的partener,第一个合同的奖励”,她在上面贴了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上留下了娟秀的字迹,末尾还画了一个表示惊叹的小脸。他看到了,似有所感,突然问道,

  “恨我么?”

  “恨你,为什么?”

  “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,你会原谅我么?”他上前揽住了她,她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,揽在怀中娇弱可人。

  她知道,他在试探自己的底线。

  “我会原谅你,但只有一次”,她咬住自己的嘴唇,尽量不让声音发抖。

  “为什么?你不是个完美主义者么?”,他吃惊的将嘴巴张开,又合拢。

  “因为我很爱你啊,傻瓜。”她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脸,象征性的惩罚了他一下。

  他垂下头去,吁了一口气,然后给了她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,这是她回国之后,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真正的恋人式的拥抱,仿佛挤走了全部思维。

  103天,她默默的想,稍稍超过了自己的deadline,她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,自己打赢了这场战争,用的是30岁的心机。这是时间的功课,她成全了自己继续爱下去的信念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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